屿

［封神 姬发×你］有狐 01

  茶水溅得到处都是，瓷杯摔得更是凄惨，你回过神，腾一下从垫子上弹起来，手脚并用挪开位置。

  “师妹，怎么又冒冒失失的。”一个清澈稚嫩的嗓音从洞口传进来，你立刻直起身子抬手，恭敬矮身行礼。

  “师兄。”

  面前的少年约为九或十岁的年纪，面目清秀，身穿利落的绛红色短衫，梳着两个一丝不苟的冲天鬏，眉心一点红痣，年纪看起来虽小，言语和行动却沉稳温和。他快步走进来，黑漆漆的眼睛瞧了瞧地上的狼藉，叹了声。

  “我见你状态不佳，可有什么心事？”说着，他两手一掐诀，地上碎裂的瓷杯抖动几下，飞快聚拢在一起，飞速旋转几下后重新恢复了原样。

  你收回轱辘轱辘转的视线，摇了摇头。

  他是金霞童子，与你同为云中子弟子，修习仙法后童颜永驻，实际年龄你并不知晓，只知道在你被收入云中子座下之前，他就已经陪伴在师父身边许久。因此，对这位少年，你很恭敬地将他尊为师兄。

  他抬头看你，眉眼平静如一汪清澈泉水，他的眼睛很像师父，拥有能够洞悉一切的智慧。

  你袖中的手下意识去探腰间的细剑，剑柄上精致的纹路透着的凉意让你微微放松了一些。

  金霞童子向来善解人意，他微微一笑，挪开视线。“师父正叫你呢。”

  你应了声，行礼离开。你正身处终南山，这里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云中子的隐世修行之地，峰峦叠嶂，堰塞湖光，堪比人间仙境。今日阴雨绵绵，走出山洞，遥见山间雾气蒙蒙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都在缥缈白雾中模糊了身影。

  师父的洞府称作玉柱洞，顺着冷风贯穿的小冰洞向前走，出了洞口便是开满盎然绿意鲜花的奇绝石海，你遥听几声鹿鸣呦呦，泉响泠泠，沉重的心情霎时轻松不少。

  仙人正端坐在亭中的石台之上，几只鸟雀被你走来的声音惊到，扑腾着翅膀迅速飞离。你望着幽幽飘落的浅色羽毛，想起曾经尝过的这些鸟雀皮肉的滋味，不禁咽了口唾沫。

  老者双目微闭，一身洁白长衫，衣袂随着山顶微风飘飞，道骨仙风。此刻正双手掐诀打坐，面容平静温和。

  听见了你的声音，他缓缓睁开双眼，双眸清明非常。

  “师父。”你抬手行礼，静静等待指示。自从拜入云中子门下，师父便常常带着你修行打坐，你虽聪慧，却总改不掉狐狸偷懒耍滑的脾性，若背后无人指点督促，恐怕如今连最最简单的仙法都掌握不了。

  “引榷，我有一事吩咐你去做。”

  “师父请指示。”你疑惑地看着师父摊开的掌心中突然出现的木剑，下意识嗅了嗅气味。“这是……”

  “此剑名为巨阙，乃由山中古松所打造，可镇妖消祸。”老者轻抚胡须，“我命你携此物，前往人间朝歌城，将它献给如今的新帝。”

  木剑稳稳从师父手中缓缓飘过来，停在你面前伸手可及之处，你有些忌惮，不敢贸然接过。

  你在未修仙化形之前，不少和那些炼气士、捉妖师交手，每次都被这些怪异的法器仙器弄得遍体鳞伤，如今已经在心中落下了阴影。

  “这是仙器…我…”你犹豫着要回绝，下一刻却被仙人不紧不慢的声音打断。

  “你如今已算半仙之身，它不会伤你分毫，尽可宽心。”

  大约是为了应证师父所言非虚，眼前的巨阙剑微微振动，在你摊开的掌心中缓缓落下。

  “朝歌有狐妖食人作祟，我知你们出身同族，心中必然担忧不忍。然而那千年狐妖与你秉性全然不同。为师让你前去，也是望你真心劝诫挽回，它若真心悔过，你可将其带回由我教导，如若不然……”

  “唯有绞除。”

  新帝在登基之日承诺要效仿成汤显祖自焚献祭，以平息天怒。为此，新帝下令搭建祭天台，你站在城门前，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，默默等待队伍。

  “都把路牌拿出来，没有路牌不能进！”

  前头突然吵嚷起来，你疑惑地望过去，突然见到三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 “还要路牌啊……”

  “这么麻烦！师叔，我用我的风火轮带你飞进去！”

  “用我的五行遁术，进城更快。”

……动物的优秀听觉使你将三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。

  “下山之时，师父一再叮嘱，不得妄用法术。”白发苍苍的老人苦口婆心。

  姜子牙同属元始天尊座下弟子，虽说你的实际年龄比他更大，但按师门辈分，你得称他为师叔。

你知道这位师叔悲天悯人，原则性强，平日也常来玉柱洞同师父论道，他知道你是云中子疼爱的徒弟，因此每次来山上都会带些稀奇的小玩意给你，一来二去，你们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，偶尔你也会去昆仑山看望他。

  不过，这位师叔最大的缺点，就是有点死脑筋。

  想到自己也没有路牌，就打算化成原型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去，若是此刻去和师叔他们相认，说不定又要绕个大弯子。

  你看着他们走远去找门口宦官商量什么，便借着前头的混乱迅速化形，悄悄溜进一商贩的包裹里去。

  你本是一只修炼两百多年的火狐，因皮毛艳丽如火，火狐的心肝又能够大大提升修为、起死回生之效，于是常被追杀。机缘巧合之下，你在一次逃亡途中受了重伤，正巧被下山游历的云中子所救，仙人念你聪慧机敏，便收入门下亲自教导。

  你的毛色太过显眼，师父不许你轻易化形以免招惹祸事。在顺利混入城后，你便趁机从商贩背包出跳出，又化为人形。

  不知怎的，隐约总觉得背后有陌生视线在窥视你，等你回头去望，却只能看见肃穆的城墙和森严的守卫。你观察一阵，见没有异常之处，只能作罢。

  要去宫室皇殿得穿过极长的街道民居区域，你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慢慢走，瞧见路边有些小摊正售卖古玩糕点，你从未这么光明正大的来过人间，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，四处打量起来。

  “哎，这位姑娘，请留步。”身后有人叫道，你停步侧头。

  “我瞧您虽以斗笠掩面，但身姿曼妙，体态轻盈，定是一位美人。”年长的摊贩吃的是张口饭，阿谀奉承信手拈来，你提步要走，他却从摊位上的匣子里拿出了个东西，你动了动鼻子，闻见了很浓郁的麦子和草药香气，让你想起年幼时曾偷偷在人类的麦田里打滚晒太阳的日子。

  “这是西岐特有的香囊，里头放了砂仁、蔻仁、沉香、菊花、藿香等十几位中药，另有麦芽麦籽，能够提振精神，辟秽除病，挂在您这样的可人儿身上才是它的归处，况且您这身白衣与这香囊的金丝绣线极是相配……这样，我这就只剩最后这一个香囊了，卖完就收摊，瞧您有缘，收您三个贝币，如何？”

  你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小巧可爱的金色香囊上，耳朵自动忽视了他一连串的叽里咕噜，只抓住了两个字，“西岐？”

  小贩愣了下，“是，是西岐。”

  西岐。

  你突然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在游历路过岐山时，春日漫山的绿意中，有位少年迎着细雨在策马奔腾，意气风发。

  马蹄踏在潮湿的草地上溅起泥水，雨水落在他的蓑衣上织出蒙蒙的雾。你的视线很模糊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，但知道一定同这春日一般烂漫。

  你兀自走神，连雨水逐渐浸湿了衣物都没发觉。

  “这位姐姐？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是不是迷路了？”

  他的嗓音还很稚嫩，清清澈澈，穆然唤醒了神游的你。

  少年在马上弯着身子，正替你打着竹伞，笑意盈盈的，一双眼眯成弯月儿，同你在夜里见过的一样。

  伞尖倾斜，有一滴雨水顺着伞骨就这样温柔地落在了你的胸口。